文/黃怡禎 諮商心理師/性諮商師 荷光性諮商團隊成員
Bell Hooks是美國女性主義教育學者,在台灣最有名的著作為《教學越界-教育即自由的實踐》,而今天我要跟大家分享的不是她的這本書,而她的另一本著作< in Teaching Community: A Pedagogy of Hope.>的其中一章<Good Sex: Passion Pedagogy>。
在這篇文章中,bell hooks論述了她對於大學師生間情慾連結與互動的看法,她認為大學年長教師從與年輕學生之間的性慾望找尋自我肯定鮮少被探究,且在反性(anti-sex)文化的脈絡中,師生間的慾望議題被簡化為監督慾望,而非去理解它或讓我們充權得以建設性的面對它。而且,師生間的情投意合也不一定就是性騷擾或脅迫。
她表示很多男性教授追求女學生時,不會去冒犯或脅迫,而是用魅力與能力去誘惑女學生。他們似乎需要在權力不對等的狀況下才能持續,將權力行使在無權力的人身上會增加他們的性慾望,他們的確控制與支配了這些性愛。而女學生則是覺得男教授很有性吸引力,因著愛慕而努力誘惑教授,女學生雖然不是性愛的支配者,但有性愛的能力,也會幻想跟那些有權力的男性發生愉悅又危險的性。這些是女學生在小說中常讀到,很想讓它實現的事情。
她以自己與同儕的經驗論述,年輕的女學生跟教授做愛,不是在找尋同儕之間的關係,而是相信這個性愛會讓她們成長,和這個有權力的聰明男性在一起會讓她們有神奇的轉變。雖然大多數的她們非常的失望,因為這些男性不在乎她們所關心的事情,但她們沒有因為這段交往而毀壞或被虐,而是覺得受傷。而且,她們從這些經驗中,學會分辨什麼是性愛的權力與性愛的支配,知道她們對於權力感到著迷。而男教授則對於支配感到興趣。她們嘗試去理解女性的性慾主體,她們是有選擇也有愉悅的。
因此,雖然當代女性主義運動已對在父權文化下的有權男性經常使用權力去虐待與脅迫女性進行審問,但bell hooks認為這個批判性的介入是沒有幫助的,因為這其中未探究師生間雖不平等但未達剝削的關係與慾望,也無法協助那些視自己在性愛契約中沒有能力做選擇的人。她認為,學術體制若只將女學生視為一個違反規範的受害者,將會對學生們造成嚴重損害。
此外,師生戀的關係中存在著不平等的權力是個問題。社會上,很多女性與那些有地位與權力的男性產生親密的關係,其中也有著權力的不平等。重要的是,我們要學習將這些視為關係中的不平等權力,並非必然就會有虐待或剝削。而且,我們需要多加注意的是,有權者會用許多方法與權力去讓人們否任他們的責任與選擇,而非去做對他們有利益的事,在其中有其權力支配。而且,有權者與沒有權力者的利益往往是對立的。
在情感關係中,也許一開始是相互同意,但這不能保證在某方面不會產生衝突,致使更有權力的一方脅迫或濫用權力。因此,面對關係中的權力不平等,能夠在其中進行協商與衝突解決,是一個大學需要為學生強化的能力,讓他們有能力在權力不對等的關係中協商,為自己做出負責任與成熟的決定。
而且,她提及大家都將師生之間的慾望只當作是危險的、負向的與具有破壞性的,為何不將慾望進行正向的使用,將性愛當成是增進自我實現與成長?我們聽到很多關於師生關係間的權力濫用,但我們很少聽到師生間的性慾望促使個體的成長,也很少聽到情感的聯結來自於情慾互動。最後,她認為禁止師生間的關係可能會創造沉默跟禁忌的風氣,這將只會增強脅迫跟剝削的動力。面對師生戀的權力差異的關鍵在於公開談論師生間的情慾,這樣可以創造一個空間,讓學生們知道自己是可以有選擇的。
透過閱讀bell hooks對於大學中師生情慾互動的觀點,我整理出對諮商工作的一些提醒,如下:面對大學中的師生戀,我們不能只把它當作是具有危險,或只會對學生產生負向的、破壞性的關係,且師生戀不必然就有威脅或是虐待。師生戀中的兩人,不管是男教授或是女學生,每個人都有他/她的心理需求與動機,也有著不同的內在感受與想法。比如,男教授在師生戀中可能有其自我肯定、情感與性的需求等,女學生也可能有其戀愛的憧憬、偶像的崇拜與性愛的慾望等。
而且,我們也不能忽略女學生也有著她的思考、選擇與決定,而非只將她當成沒有自由意志的受害者。此外,我們也需要知道師生戀中的權力不對等並不是個別的問題,而是所有異性戀關係中都可能面臨的性別權力問題。除協助女學生覺察自己的內在需求外,也要帶領女學生看見關係中的權力不對等,協助她意識到關係中的權力支配。讓女學生知道真正的愛不是忽視與強迫,健康的情感關係會給予對方足夠的空間表達自己、為自己決定、去做對自己有利益的事情。
很多人對愛有渴望,對性有需求,但缺乏經營情感關係所需的能力。因此,我們還需要為女學生增能,比如:表達、溝通、拒絕、性溝通、衝突解決等。如此,我們才能期待女學生能在師生戀中,懂得重視與表達自己的感受,進而捍衛自己的權益,在面對關係中的權力不平等時,能在其中進行溝通、協商與衝突解決。
最後,這篇文章也提醒了我們,不要只把性看成傷害,也可以與女學生討論在師生情慾中可能有哪些自我實現與成長?跟男教授之間情慾互動是否提供情感的連結?關心女學生在情慾中的感受與想法,讓她表達自己的感覺、思考與決定,進而協助她獲得更多的覺察與增能,也肯定女學生在情感關係中,是有選擇的,也是可以享受性的愉悅的。而且,任何人都不能脅迫她做自己不想要做的事情。
參考資料:bell hooks.(2003). Good Sex: Passion Pedagogy pp.139-156 in Teaching Community: A Pedagogy of Hope. New York: Perennial.